從一片茫茫到一根根樁基深嵌海中,中馬友誼大橋正將馬爾代夫人千百年的夢想照進現實。35根大直徑樁基進入尾聲,引橋樁基超半……大橋正在印度洋上有力前進。然后回首9個月前,如何在珊瑚礁上站穩腳跟是大橋建設面臨的首要問題。
那一根根如金箍棒一般的鋼護筒如果會說話,它們則可以告訴您曾經發生了什么。
涌浪不息 見縫插針
Gaadhoo Koa海峽,在風雨交加的雨季,其洶涌的海浪如野馬奔騰,翻滾不息。站在馬累七八米高的棧橋上,濺起的海浪依然可把人全身打濕,而重型浮吊則會起伏兩三米高。
2016年4月底,印度洋像是潘多拉魔盒,將大海深處的能量集中爆發。加上單根鋼護筒重達200多噸,長達70多米,其大體量讓起吊、翻轉、豎立等面臨很大挑戰。涌浪帶來的船舶搖晃,讓吊鉤常常猛烈撞擊鋼護筒,使其吊耳解除都要長達2個小時。主橋19號墩受3個方向海浪沖擊,致使液壓沖擊錘卡環3次墜落海中……
從去年6月施沉首根鋼護筒開始,技術組在接下來半年內,遇到的實際可施工窗口期少得可憐。6月至12月初,總共可施工天數勉強60天,而在涌浪更強的七八兩月,一共才6天。所謂某天的窗口期,并非全天都可吊裝作業,很多時候寶貴的窗口期僅在一兩個小時之內,甚至是半個小時。
項目辦公室可謂標準的“海景房”,技術組組長林樹奎望著窗外“海景”,全然沒有了欣賞的雅致,他在深深地思考著如何才能在這片“惡魔之海”上頑強地前行。
與其靠天吃飯,不如主動出擊!
項目團隊聯合國家海洋局推演了過去10年的窗口期數據,并實施展開水文氣象預報。項目在主橋海域投放波浪監測儀,實現了波高、周期、流速實時監測,并在浮吊上安裝船舶運動姿態儀,監測其運動情況。通過數據分析和規律總結,實現了窗口期的準確預測。
主橋21-6鋼護筒施沉,正趕上夜間的窗口期,測量員姚鵬鵬背上十幾公斤儀器來到機場空曠的土地上。22:00,忽然一陣暴雨從天而降,他趕快用傘護住儀器,而渾身則被雨水淋透。四下環顧,毫無躲避之處。同時,海中打樁船的技術員黃輝正為鋼護筒照亮燈光,暴雨讓他的工作服增重了好幾斤。他套上雨衣,再加一件救生衣,密不透風的“裝扮”讓他汗流不止。汗和雨混合一起,那種滋味只有和他一樣的一線人員們才能體會得更為真切。
暴雨一下就是半小時,姚鵬鵬緊裹儀器,絲毫不讓它淋到半點雨。他佇立在風雨中,緊貼目鏡遙望海上有些渺茫的鋼護筒,即便眼睛酸疼仍不愿放棄。第二陣雨后,他的傘突然被一陣風吹到海中。“完了,這后半夜該怎么過?”他趕忙跑到海邊石頭旁,無助地向著黑魆魆的海浪望去,一不小心滑了一跤,胳膊擦掉了一層皮。然而沒想到的是一陣海浪拍來,竟又把雨傘打到了岸邊,他迅速彎腰撿回,不斷地慶幸著:這難道是上天的眷顧?
當晚,一共下了5場暴雨,直到第二天上午鋼護筒施沉完成。
主橋23號墩最后一根鋼護筒施沉后,導向架移除和平臺吊裝極為迫切。然而這9月的最后一天還會有窗口嗎?局技術中心工程師萬猛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腦上閃動的數據,隱隱中預感到機會可能在下半夜。于是他在白天工作一天后仍選擇整晚堅守。時間一分一秒過去,困倦、疲乏不斷侵擾著他。直到凌晨4點窗口期突然出現。他喜出望外,迅速給前場打電話,而現場的人們早已枕戈待旦,聽聞后迅速出擊,在很短的時間內實現了導向架移除。
緊接著10月3日中午,在預測的半小時窗口內項目上下團結協作,成功吊裝了主橋首個大型鉆孔平臺。頗具巧合的是,幾天前馬方政府就提出要在3日參觀大橋進展,當日住建部長Mohamed Muizzu不住地感嘆:你們的速度真快!
在涌浪更強的8月,浮吊大臂多是趴伏狀態,眼看快到月底還不具備施工條件,項目全體無不心焦。就在26日,稀貴如金的窗口期被預測到了,項目班子、技術人員不舍晝夜,放棄休息,在僅有的3天內搶出了兩根鋼護筒。
技術組組長林樹奎說:“窗口期就像人的眼睛,它能讓我們知道什么時候能施工,什么時候不可以。”即便有時一天內的窗口期只有半小時,項目還是緊抓不放,視為珍寶。因為一旦錯過,就會耽誤一連串工序。就這在半年中短短60天、近200小時的窗口期內,主橋35根大直徑樁基鋼護筒全部施沉完成,以及主橋37根臨時棧橋鋼管樁、5個輔助平臺和5個鉆孔平臺也全面完成。
當鋼護筒遇上珊瑚礁
這是全球首座在珊瑚礁上建造的大型跨海大橋。主橋鋼護筒在珊瑚礁上施沉時,面臨著一個突出問題——溜樁。
主橋20-6鋼護筒在12月3日施沉時突然在3秒內自行下沉7米。緊接著,頂端液壓錘馬上脫離,在空中不停打轉,致使攬風繩斷裂,現場人員無不驚懼。在主橋20至22號墩鋼護筒施沉中,均不同程度地出現溜樁,記錄最大深度達10米。
原來,珊瑚礁巖具有承載力不均、孔洞發育特點。重達200噸的鋼護筒深入海床后,再加上頂端180噸液壓錘施打,一旦遇到孔洞地層,護筒就會突然下沉,給現場施工帶來很大威脅。項目人員形象地將珊瑚礁地層比喻為“鋼板夾裹著的三明治。”
為最大程度抵御施工風險,項目班子多次研究到深夜,提出多種安全保障措施,從錘擊能量控制和頻次上進行控制,在液壓錘鋼絲繩下放長度上盡量縮短,不至于溜樁時樁錘隨之大幅下沉而掙斷鋼絲繩……
隨著經驗積累,技術人員對溜樁的預見能力不斷增強。他們通過鋼護筒貫入度即可對溜樁做出預判,同時緊盯施沉異常,當可能出現溜樁時則減小錘擊能量,減慢施打頻率,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。
在主橋大直徑鋼管樁施沉初期,鋼管樁豎立后,豎吊吊耳卡環和銷子的解除非常困難。起初采取的方法是工人爬上管樁上端手工拔鐵銷,然而工長任勇認為必須改進:“一旦發生溜樁,后果不堪設想!”
他苦思冥想,最終利用腳手管在管樁吊耳處加焊一個導向裝置,在翻樁前事先就將鋼絲繩和卡環用尼龍繩綁在一起,防止吊耳解除時墜海,再用兩根長繩預先和吊耳鐵銷連接一體,然后繩子繞過導向裝置,工人無須爬上鋼管樁,直接在下方用繩子牽引銷子即可拉出。此舉大大減少了施工風險,而且一直沿用到了每根樁基鋼護筒的施工上。
鋼的精神,鐵的意志
馬爾代夫高溫、高濕、高鹽、高輻射,加上漫長雨季,前行之路荊棘叢生。技術組長林樹奎黝黑的臉龐給筆者留下深刻印象,長期堅守現場的他胳膊上、臉上被曬得和當地人幾乎無異。無論風雨,在每個關鍵工序時,他都和大伙在一線共克難關。
副組長李洪軍每天5點多就早早起床,簡單帶幾個饅頭就奔向大海,連一口稀飯都顧不上喝。有著多年起重經驗的他卻從不敢對鋼護筒施工掉以輕心,每次施沉他都是打著十二分的精神,直到完成任務懸著的心才敢放下。“在這片大海上,每一天都是全新的開始。”他說。
技術人員王振、陳映宇等為隨時待命鋼護筒施沉,連續數月工作在浮吊上。“在搖晃的船上,晚上休息就像喝醉了一樣暈暈乎乎。”陳映宇說。偶爾回到陸地一次的王振一天晚上突然從夢中驚醒,感到一陣恍惚:“這還是在船上嗎?”
為搶抓寶貴時機,大家幾乎每個中午都沒休息過,在船上吃完飯馬上接著干,即便是在午餐時分他們仍在討論下一步施工的話題。
工長孫華平為避免交接班耽誤時間,主動提出長期夜班。他連續在船上工作7個月,每天都是晝伏夜出。由于浮吊背后的配重轉到一個方向時船體會整體傾斜,再加海浪影響,船體浮動隨時存在。白天休息他時常感覺到一會兒好像頭朝地腳朝天,一會又像站了起來,整體下傾,時而左側不平,時而歪向右側。盡管白天也會被晃醒,他依然樂觀地說:“小時候家里窮沒坐過搖籃,現在每天都能坐在搖籃里了。”
大型浮吊拋錨、定位都需拖輪牽引,在項目的一艘小型拖輪上的船員們更顯忙碌。“由于船體空間小,機器一響,全船都吵,最忙時一天只睡3個小時。累一點都不怕,只要每一步施工都安全,我們就覺得很值得。”船員謝閃全說。
在現場你還可以看到,數百名不畏艱辛的工人用他們粗糙的手掌付之勞動。吊裝鋼護筒的鋼絲繩將近10公分粗,鋼絲繩掛鉤時常常七八人一起手抬才能擎起。他們的手上、衣服上、臉上都是油漬的痕跡。然而每根鋼護筒的成功施沉,他們那流淌著汗水混合著油跡的臉上總會現出燦爛的笑容。
在鋼護筒完成的基礎上,如今大橋正緊鑼密鼓展開樁基施工收尾工作,同時承臺施工正穩步推進。趕在今年雨季之前實現承臺露出水面又將是一個嶄新的挑戰。然而600余名建設者們的堅定意志和勇氣毅力,必將讓點滴小流匯成江海。
(杜才良)